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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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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沒事吧?”

“還行, 就是屁股有點疼。”

踩滑樓梯的人運氣好,距離地面只有三四步階梯,摔完自己爬起來, 在朋友的攙扶下離開。

姜予眠怔怔地望著這一幕,四周嘈雜的聲音逐漸從耳邊淡去,握著獎杯那只手在發汗。

田豐年見她面露驚恐, 以為是被剛發生的意外嚇住,伸手往她眼前一晃, 突然被人抓住手腕。

田豐年錯愕擡頭,被男人的眼神懾住。

陸宴臣松開手, 轉頭看向呆楞在那的女孩,慢慢地握住獎杯另一端, 輕聲喚道:“眠眠。”

姜予眠猛地轉頭,這才清醒過來,心裏一陣慌亂。

“陸宴臣。”喊他的名字帶著不穩定的氣息,“我剛才好像,想起了一點。”

陸宴臣拍背安撫:“別著急, 慢慢來。”

姜予眠輕輕點頭,想起小胖還在旁邊, 視線繞過陸宴臣看向他:“田豐年,可以給我一個聯系方式嗎?關於彤彤的事, 我之後會告訴你。”

“哦哦,行的。”田豐年報上電話號碼, 怕對方不聯系,還主動提出加微信。

姜予眠也十分配合, 把賬號告訴對方。

三人站在長廊, 路過的記者註意到這邊:“你就是剛才那個獲得高中年級第一名的同學吧?”

“我們這邊想做個采訪, 你看方便嗎?”

姜予眠下意識後退,手指拽了下陸宴臣的衣袖。

“抱歉。”陸宴臣不著痕跡將人護在身後,態度堅決地帶她離開。

兩人乘電梯去了地下車庫,姜予眠坐進車裏,情緒再也繃不住:“剛才看到一個人從樓梯上摔下來,我腦子裏就出現彤彤從樓梯上滾下來的畫面。”

“我看不清楚,甚至,我根本想不起有這件事。但它剛才突然出現在我的腦子裏,我覺得……那可能是我遺忘的記憶。”

事情至此,陸宴臣也不再隱瞞:“上次你在醫院恢覆部分記憶,誤以為梁雨彤轉校是因為被侵犯。我怕你再受刺激,便順著你的話隱瞞了她是因小產才進醫院的事實。”

他早已查清梁雨彤的經歷:“高考前兩月,梁雨彤跟男友發生爭執,兩人在拉扯時不小心摔下樓梯,送往醫院搶救時發現她已經懷孕。”

“梁雨彤的父母以侵犯未成年的名義把孟州送進監獄。”孟州就是欺騙梁雨彤的小混混。

姜予眠雙手捂臉,頭埋下去:“我居然不知道。”

上學時,她跟梁雨彤幾乎每天見面,竟不知道梁雨彤早已經跟孟州發生關系,還……牽連出人命。

“這不是你的責任。”陸宴臣沈吟,“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,跟孟州在一起是她的選擇,發生關系也是她的選擇。”

盡管梁家把孟州送進監獄的罪名是“強迫”未成年,但依照時間推算,兩人的確是在戀愛期間發生的關系。

梁雨彤或是被誘哄,或是自願,這就不得而知。

姜予眠悶著聲音,隱約帶出一絲哭腔:“如果我當初勸著點,或許不會走到這一步。”

陸宴臣安撫:“事情已經發生,不要把過錯往自己身上攬。”

過了許久,她才重新開口,嗓音有些啞:“我想聯系彤彤,可以嗎?”

陸宴臣遲疑:“你確定自己能夠承受?她現在不一定是你當初認識的梁雨彤。”

姜予眠懇求道:“我過不去心裏那一關,我想見見她,或者跟她說說話也好。”

那些遭遇,光是聽起來都讓人難受,親身經歷的梁雨彤又要怎麽走出來?她不敢想,也想不到。

從零碎記憶中拼湊出的真相讓姜予眠的心情一落千丈,即時拿到演講賽第一名也無法開心起來。

姜予眠在市內拿獎的事情很快傳開,學校議論紛紛,校內領導還未做出具體行動,教育局的調查函已經發過來。

收到舉報信息,教育局很快對趙主任展開調查,趙主任立馬求到趙清父親那裏:“二哥,你跟你那個在教育局的朋友說說,把這事兒壓下去。”

“蠢貨!你讓清清頂替別人,還在學校大肆宣揚,是生怕別人抓不住你的把柄?”

“二哥,我也是為了咱們家清清。當初姜予眠是個啞巴,哪知道她突然會說話了。”趙主任借侄女打起親情牌,“清清想當主持人,我這個做叔叔的就努力給她提供一個更好的發揮平臺,誰知道那啞巴居然偷偷錄音,真是陰溝裏翻船。”

趙主任一邊哭訴一邊哀求,趙老二不得不給弟弟收拾爛攤子,厚著臉打給局裏那位朋友。誰知對方一聽他提到這事兒,語氣直接變了:“這事兒我無能為力。”

“實話跟你說吧,按照流程,舉報信息發過來再去核實調查需要時間,上面有人發了話,要求秉公處理。”上司親自提到的事情,負責人不敢馬虎,進展才會如此之快。

趙老二掛斷電話,又把弟弟臭罵一頓:“你到底招惹什麽人?那學生究竟什麽身份你查清楚沒有?”

“報名參賽的作文明明寫著清清的名字,不知道怎麽又變成姜予眠,肯定是有人在背後幫忙。”趙主任急中生智突然想到一個人:“會不會跟陸家有關系?”

姜予眠的資料上寫著父母去世,分明就是個孤兒,沒有背景身份,他才敢隨意欺壓。若說身份,他只能想到比賽那天,陸宴臣說的那段話。

海嘉中學只有兩個參賽者,陸宴臣口中的“小朋友”就是姜予眠!

“陸家?陸宴臣?”趙老二眉頭緊鎖,“如果是陸宴臣,那就要去找漫兮問問情況。”

趙主任只好放下長輩身段,去向侄女趙漫兮求助。

接到電話時,趙漫兮正在店裏巡查:“三叔?突然找我有什麽事?”

趙主任問:“漫兮,三叔問你個事兒,你認識姜予眠嗎?”

趙漫兮回:“知道,怎麽了?”

確定姜予眠跟陸家有關後,趙主任在電話裏把演講賽的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。

姜予眠一個孤女無權無勢,那麽在後面推力的,必然是陸家無疑。

“你要我去找陸家為你說情?”

“漫兮,這次你一定要幫幫三叔。”

趙主任在電話裏不斷懇求,趙漫兮十分為難,只能暫時應下。

這段時間忙著工作,沒太註意家裏面的情況,哪知她這糊塗三叔帶著趙清做出這事兒……

畢竟是血脈相連的親人,趙漫兮沒法放任不管。

她走進休息間把門反鎖,猶豫半響才撥打出陸宴臣的電話:“宴臣,聽說眠眠演講比賽得了第一,真是值得慶賀。”

手機裏傳來男人平和的聲音:“謝謝。”

趙漫兮蹙眉:“你,替她道謝?”

陸宴臣這是把姜予眠當做自己人了?

電話另一端,陸宴臣戴著耳機,手指不斷落在鍵盤上敲響:“你要祝賀她,卻把電話打到我這裏,難不成還是想聽她親口道謝。”

“不是,我……”趙漫兮欲言又止,想起三叔哀求的語氣,只得咬咬牙說下去:“三叔跟清清做的糊塗事我剛知道,能不能請你高擡貴手,放他們一次?”

男人哂笑:“這話不該對著我說。”

趙漫兮不假思索:“我會讓他們去跟姜予眠道歉,但你能不能收手?”

只要陸宴臣不幫姜予眠,他們趙家想要壓下這件事,還是很有希望。

“我並沒有故意針對你們趙家任何人。”他只不過是請熟人幫忙拉快了這件事的進度。

趙漫兮心煩意亂。

陸宴臣就是如此,無論跟他說什麽做什麽,都像砸在一團棉花上,讓人感覺到無力。

陸宴臣向來不是一個愛管閑事的人,看似不針對、也不在意任何,這次卻偏偏幫了姜予眠。

趙漫兮不死心,“看在咱們認識這麽多年的份上,你就當著不知道這件事,不要再插手,行嗎?”

“不行。”鍵盤的聲音隨他一聲不含任何情緒的拒絕戛然而止。

陸宴臣重重按下回車,手機裏傳出男人不容置疑的清冽音質:“我已經答應過別人,站她那邊。”

那晚在書房,小姑娘捧了一杯甘甜的水請他幫忙:“你能不能,站我這邊?”

親口答應的事,總不能食言。

當姜予眠滿載榮譽而歸,演講比賽真相也逐漸浮出水面。

校方為了維護榮譽,公開表示會查清真相,還姜予眠一個公道。

一部分截取的錄音流傳出來,趙主任囂張的語氣讓人十分不爽,更是有學生抓住裏面的不公之處:

“哇,原來三好學生獎和獎學金是趙主任說發就發。”

“那我們還學什麽,直接找趙主任要唄。”

趙主任暫時被停職查看,趙清近幾日也很不好過。

往日那些追求他的男生、追捧她的女生全部翻臉,見到她都恨不得上去吐一口唾沫。

“有些人真是恬不知恥,連別人寫的作文都要搶。”

“幸虧姜予眠恢覆了,不然真要吃啞巴虧。”

趙清臉上哪裏還有往日的驕傲與光彩,恨不得原地打洞鉆進去。

那些嘲諷的話源源不斷傳來,無孔不入侵襲她的理智,終於,趙清再也忍不住,當場拍桌站起。

全班同學被她這一舉動嚇得楞住。

只見趙清咬著唇瓣,牙齒發顫,眼淚唰唰流下來。

眾人唏噓,有些閉嘴不再討論,有些壓低了聲音私下聊。

還有些早就看不慣她靠著一個當主任的叔叔走後門的人冷嘲熱諷:“人家被你們叔侄聯合欺壓都沒哭,幹壞事的倒是先委屈上了,真不要臉。”

趙清當場沖出教室,再也沒回來。

在教育局的督查下,校方不敢徇私,甚至為了證明自己的公正嚴明,直接下令開除趙主任,並對趙清記過處分。

全校公布對兩人的處置那天,同學們歡呼雀躍,只覺得大快人心。

吃瓜群眾盛菲菲心滿意足,邊鼓掌邊吐槽:“這趙主任真是笨,搞得人盡皆知,想瞞都瞞不住。”

“趙清這次丟臉丟大了,看她以後還怎麽傲。”

趙清到現在都不敢來學校,怕被同學們一人一口唾沫星子淹死。

她絮絮叨叨說了許多,“眠眠看起來柔弱,沒想到那麽勇敢,簡直是妥妥的打臉爽文劇情!”

陸習雙手搭在欄桿上,眼裏藏著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。

身邊的盛菲菲還在感嘆:“之前眠眠叫我不要說出去,我還擔心,後來她說陸家會幫她,我就放心了。”

“原來你們早就計劃好了,瞞得真嚴實,下次早點告訴我。”

陸習收回手,架起胳膊,暗暗磨了磨牙。

什麽一早的計劃,他根本被蒙在鼓裏,毫不知情。

姜予眠只把這件事告訴大哥,是覺得他不可信,還是覺得他幫不了忙?

無論哪個原因,陸習都不是很樂意接受。

盛菲菲說姜予眠身後站著陸家,可陸宴臣一人足夠鎮壓一切,若是姜予眠來找他,他才是真需要借陸家威風的那個。

任情恣性的少年第一次對自己的現狀產生不滿。

盛菲菲註意到旁邊的人一直沈默,終於停下來,往陸習那邊瞟了幾眼才問:“話說,今天這麽重要的日子,眠眠怎麽請假了?”

陸習:“……”

他扭頭看去,跟盛菲菲眼瞪眼。

殊不知此刻,姜予眠已經坐上去榕城的飛機。

昨晚晚上,她終於鼓起勇氣打通梁雨彤的電話,兩個近乎一年沒聯系的朋友舉著手機,沈默許久。

誰也沒辦法在電話裏說出那樣沈重的事情,最後姜予眠試著問她能不能見一面,又一陣長時間安靜後,梁雨彤說了三個字:“你來吧。”

在得到同意之後,她迫不及待想要見到梁雨彤,於是買了最近的機票前往榕城。

飛機落地,姜予眠第一次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,只能緊緊跟著身旁的陸宴臣:“從這裏到彤彤家,要多久?”

“大概半小時。”

兩人從機場直接乘車前往,越是靠近,姜予眠的心情越發沈重。

“我有點害怕。”她現在敢於表達自己的狀態。

“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,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。”她在失憶的情況下花了半年時間暫時治愈創傷後的應激障礙,不知道梁雨彤恢覆如何。

事實擺在眼前,陸宴臣實話實說:“那你要做好心理準備。”

畢竟,梁雨彤現在還處於休學狀態,沒能真正開始新的生活。

梁家住在市區附近一個很寬敞的小區,姜予眠按照地址找到那扇門,猶豫許久才敲響。

開門的是一個中年男人,姜予眠一眼就認出是梁雨彤的父親,她曾在學校家長會上見過一面。

梁父疑惑地望著門口兩位容貌氣質出眾的男女:“你們是?”

姜予眠站在前面,介紹身份:“叔叔你好,我是姜予眠,彤彤的朋友。”

一聽這話,梁父“砰”的一聲直接把門關上。

吃閉門羹的姜予眠不明所以,重新敲門,裏面傳來梁父不滿的聲音:“我家彤彤沒有朋友,趕緊走!”

他們搬來榕城一年,梁雨彤沒有出去交任何新朋友,那只能是從前認識的。他們搬來新城市,就是想拋開過去,不再產生聯系。

陸宴臣提醒:“給梁雨彤打電話。”

姜予眠掏出手機,再次撥打梁雨彤的號碼,對方接了。

姜予眠小聲詢問:“彤彤,我已經來了,可以見一面嗎?”

“你來了?”梁雨彤也很詫異,不過一個晚上,姜予眠竟真的找到她門前。

大概過了幾分鐘,那扇緊閉的門終於重新打開。

裏面的光線透出來,照射在走廊,姜予眠看到一個短頭發、身材瘦小、臉色暗沈的女生。

她吃驚捂嘴,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曾經那個喜歡穿淑女長裙、半紮丸子披長發,容顏恬靜的梁雨彤。

梁雨彤也看到她。

那個沈默寡言,喜歡把自己藏在角落,總是穿著寬大衣服把自己籠罩的姜予眠此刻穿著顏色鮮嫩的衣裙,身材姣好、容顏明媚,仿佛換了個人。

兩個許久未見的好友重逢,臉上看不到一絲喜悅,有的只有凝重。

在梁雨彤的允許下,即使梁父再不樂意,還是讓兩人進了家門。

姜予眠明顯有話要問,梁雨彤看到她身旁氣度不凡的成熟男人,只允許她一個人跟來。

姜予眠看向陸宴臣,陸宴臣輕點頭,她才跟梁雨彤進臥室。

梁雨彤的臥室布滿生活痕跡,裏面堆滿了東西,仿佛一個縮小的家,而她整日住在這裏。

“彤彤,你現在……”過得還好嗎這句話她問不出口,一看就知道,梁雨彤的生活很不順暢。

姜予眠只得改口:“對不起,我因為一些事情現在才找到你。”

梁雨彤卻突然問:“你身邊那個男的是誰?”

“啊?”

梁雨彤沒回答她的問題,反倒跳躍到陸宴臣身上,姜予眠楞了下,“是……是我一個哥哥。”

“你騙我。”梁雨彤犀利指出,“你除了舅舅家的弟弟,沒別的親人。”

“不是的。”姜予眠連忙解釋,“我現在暫住在爺爺的老朋友家裏,他是那個家裏的哥哥。”

遭遇欺騙的梁雨彤敵視所有男人,她打量姜予眠:“你變了。”

她跟姜予眠的位置仿佛互換了。

她變成見不得光,只能躲在暗處的老鼠,而姜予眠卻有了人呵護。

梁雨彤從椅子上站起來,打開門對姜予眠說:“你走吧。”

姜予眠脫口喊道:“彤彤。”

她怕提到當初的事勾起梁雨彤的回憶,又不想這麽不明不明地離開,“我們很久沒見了。”

梁雨彤冷語冰人:“現在不是看到了?”

“可是,可是……”她一著急,話又說不清,“我還想跟你說說話。”

站在她面前的梁雨彤已經不是從前那個說話文文弱弱的女生,仿佛一個陌生人,姜予眠不知要如何卸下她的防備,又怕說錯話傷害她。

梁雨彤閉眼仰頭幾秒,重新看向她:“我知道,你不就是想問我發生過什麽,現在過得怎麽樣。”

不等姜予眠回答,她“砰”的一聲關上門,自己把鮮血淋漓的過去剖開:“我流過產,僥幸沒死,現在這幅鬼樣子你也看到了。”

梁雨彤帶著攻擊性的言行讓姜予眠感到陌生,她下意識後退一步。

這個小動作被梁雨彤捕捉到,“怎麽,害怕了?還是覺得我臟啊?”

姜予眠搖頭,盯著眼前這張陌生的面孔,心跳很亂。

來之前,她想象過梁雨彤的現狀,或許會像她那樣膽小回避,或許還是原本的性子、柔弱安靜,唯獨沒想過會是現在這樣,犀利冷漠,句句諷刺。

在壓抑的氣氛中,她強忍著心裏那股難受勁兒,對梁雨彤說:“我們,是朋友,你不臟,我希望你好。”

“希望我好……”梁雨彤重覆念著這幾字,枯瘦的五官顯得扭曲,“要不是你,或許我現在不會變成這樣。”

“你卻跑過來說,希望我好。”

作者有話說:

解決完這個事情,眠眠就要gb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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